季后赛第一场，皮尔斯出场了11分钟，得到2分。

季后赛第二场，皮尔斯最终没有出场。

季后赛第三场，皮尔斯获得了5分钟的时间，球队输了，他自己只是两次罚球，中了其中一个得了1分。

去年那个在华盛顿杀的死去活来的，一个人跟老鹰五虎单挑的皮尔斯，不见了。

那么一起来回顾下，皮尔斯绿色褪去之后的三年吧。

1.

2014年 · 夏天

在去首都的球馆路上，老家伙见到了一些大理石建筑。

子午线山丘区和马萨诸塞州大街上遍布着这类高耸的建筑，古典又略带欧式。一百多年前，这里是很多土豪和名人的私家小院，现在大多成了使馆，伫立在那边默默讲故事——这些古董，纽约布鲁克林，不会有。

37岁的老家伙对这座城市充满着好奇心，直到司机跟他搭话道：

“像你这么大年纪，还愿意来华盛顿打球的，不多啦”

“我年纪大，老哥，我还想打十年！”老家伙不甘示弱的回应道。

“是啊”，司机慢吞吞的说，“皮尔斯你才37岁吧，2001年迈克尔-乔丹来的时候都38岁了，你的确不老。”

轮到老家伙皮尔斯噎住了。

一时无话可答，只好挠挠耳朵，开始翻车后座的宣传手册。

手册上写着：华盛顿奇才队主场，名叫Verizon中心中心球馆，建成于1997年。

“挺年轻的球馆嘛”，皮尔斯嘟囔道，“我进联盟的时候也才1998年。”

“但是你37岁了。” 司机补充道。

被一个开车的老头强调自己的年龄，就好比跟一个平胸姑娘强调维多利亚的秘密，或者跟一个秃头边缘的人聊起成龙和特效一样，有些心塞。

“没记错的话，2007年华盛顿就解除了手枪禁令吧。”皮尔斯主动搭话道。

“是的，32年的禁令被解除了。哎……”

“师傅，你为什么叹气？” 皮尔斯问。

“皮尔斯啊，你也还记得吧，三年后的2010年，阿里纳斯在更衣室里掏出了手枪。”

“噢……华盛顿更衣室那茬……”

“那是两个时代了，拔出手枪之前的奇才属于阿里纳斯、巴特勒、贾米森，拔出手枪之后的奇才属于约翰-沃尔了。”

车停下来。皮尔斯思索了一下说道，“我挺喜欢沃尔那小伙子的。”

司机转过头说，“他还嫩，交给你调教了”

皮尔斯微笑了一下，下车了。

2.

躺在陌生的城市，新鲜感与不安全感一同涌来。

在陌生的床铺上，皮尔斯仿佛能感受到客厅的壁钟咬噬时间的声音——细碎、绵而无绝期，滴滴答答让他想起了波士顿的雨季、或者洛杉矶的一些东西。

“波士顿恐怕是回不去了，虽然那里有很多人想念我。洛杉矶？哼，这么多年回家乡，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。”

细细碎碎的钟声如同蟑螂一样悉悉索索的爬进他的耳朵。这声音不会消失的，就像老去的岁月一般——不会逆转了。

皮尔斯又要面对一个全新的环境，全新的控球后卫了。

1998年刚入行的时候，皮尔斯身边的控卫是达纳-巴罗斯，恐怕很少有球迷还记得他了。

达纳-巴罗斯可能算的上前一时代的库里，在一支球队那个场均9记三分的时代，巴罗斯能轰出生涯超过四成的三分球命中率，以及靠着178cm的身材进过一次全明星。他是是科沃尔、库里之前保持连续三分球命中场次的球员（89场）。

1999年的时候，皮尔斯身边的控卫又变了，满身花活的肯尼-安德森来了。但是好久不长，很快变换成了后公牛王朝时代的替补兰迪-布朗，以及知名的流浪汉麦克-詹姆斯。这些都是过客。

2004年的时候，凯尔特人选中了德隆蒂-韦斯特，这是个华盛顿人呐，挺可怜的华盛顿人。2006年，皮尔斯身边迎来了拉简-隆多，一个不太会三分球，但别的都很精怪的后卫，和皮尔斯一样，性情倔强、没有乱七八糟花边新闻的一个后卫。

“哎，那小子会不会成为绿军核心呢。” 现在的波士顿除了隆多好像没什么我认识的球员了，才离开一年，一切都变了。“现在的明星后卫好像总是出没于夜店什么的，真该让他们看看我身上的11刀。”

皮尔斯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刀伤，那些东西就像岁月的印记一样。1999年的夜店遇袭事件，过去15年了。

“现在的夜店不会出那样的事故了吧，不过现在也很难看到球员会在一支球队待超过15年了。”

2013年，皮尔斯去了篮网，他们球队的头牌就是个控球后卫德隆-威廉姆斯。在皮尔斯眼里，那个家伙就是个害怕聚光灯的胆小鬼。皮尔斯不喜欢他，离开布鲁克林后，他对着媒体直说了。

这就是皮尔斯。

这些年他经历特别会投三分球 / 特别不会投三分球的后卫，过气的全明星、王朝的拼图球员，老将和流浪汉，也瞧见过小菜鸟如何一步步翅膀变硬。

皮尔斯回到了卧室，脑海里浮现出来昨天对着他傻笑的两个20岁出头的孩子：五年级生约翰-沃尔，三年级生布拉德利-比尔。

“嗯，肌肉真够壮实的，跑的也真够快的。”

皮尔斯自嘲道，“或许真的如司机说的那样，我老啦。”

3.

2014年 · 秋天

“皮尔斯怎么样？” 戴眼镜的脑袋，挑逗着伸了过来，这是一位记者。

比尔瞧了瞧皮尔斯还在球场一侧训练，酝酿来半天来了一句，“不坏。”

“他教了你什么？”

“垃圾话！”这次比尔回答的特别快。

“皮尔斯怎么样？” 这一次小脑袋凑在了戈塔特面前。

波兰人没啥情绪，“我不跟他对位，你去问问那些小朋友吧。”

戈塔特走了几步，然后回头补充道，“我真不知道他多少岁了，35岁还是45岁了吧，每天都提前两个小时到球馆，然后把每个年轻人虐一遍。我没啥想说的。”

但是这几位回到更衣室的时候，发现训练时轻松的气氛，不见了。

皮尔斯用手掌“啪啪”的拍打着衣橱的木门，“这是谁的位置！”

所有人都面面相觑。

只瞧见，地上散落着被皮尔斯丢出来的两只詹姆斯款球鞋。

于是大家都低头。

皮尔斯走向了沃尔，指着地上鞋子的Logo说，“记住，詹姆斯现在是东部的君王，我们要做弑君者。” 比沃尔高上8cm的皮尔斯看着沃尔的眼睛说，“你以后要告诉大家，不要穿这个人的鞋子来球场。”

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，关上房门，扣上防盗锁。和一群年轻人呆一起，总有很多让人生气的瞬间，皮尔斯没有在这群年轻人眼里看到仇恨，看到血，看到爱憎分明。摸着床头的戒指，皮尔斯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，他知道自己于华盛顿的意义——不再是救世主了，更像是个传宗接代传递精神的导师、布道者。

训练累了，沉沉的睡一觉吧。

4.

2014年 · 冬天

皮尔斯迷糊的睡着，被冬季打在床头的阳光打醒。

今天是星期天。

他用手揉了几下眼睛，放松了下身体，腰部肌肉还是会疼痛，不过不算很严重，今年他在奇才每场就打26分钟，很轻松。两年前在绿衫军，安吉还要榨干我一般的每场让我打34分钟呢。

不过，好像还是挺怀念那段日子呢。

去年在布鲁克林，他和加内特换回了一堆零票，里面有2016年的篮网首轮签——看起来会很值钱。

总之，现在的皮尔斯挺轻松惬意的。2013年，也就是去年的冬天，皮尔斯落选了全明星，这是他在2002-2012这十一年间，第二次缺席，上一次是因为06-07赛季的摆烂。今年，看起来全明星更没我啥事情了，我本来就没啥表演欲望，只是喜欢让对方闭嘴，贪恋最后一击罢了。

他是个地板流，没太震撼的天赋和运动能力，本可能是个首轮末甚至落选的球员，但生在了NBA的好时代，也恰有好球队接纳他。

“放到现在，我可能不会被选中吧？”

皮尔斯自言自语道。

话不絮烦，皮尔斯就举了2012届新秀的几个例子，速度很快，臂展很长，跳得很高——这就是天赋了？他们真的没有篮球智商，没有脚步，甚至不会投篮。

“现在的人都只看重天赋，我还是生在了好时代。”

皮尔斯看着自己的手臂，盘算着自己是否还能改变这一切，这些年自己一直是——嘴炮先行，手刃在后。这两年，话说的少了。

去年一到布鲁克林，我就叫嚣着要把纽约从“尼克斯城”变为“篮网村”。

今年来到了华盛顿，皮尔斯一副聪明人模样，他在社交网站上@一下奥巴马，@一下沃尔，套个近乎嘛，也不要伤害到其他人。

但有关皮尔斯，很多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。

去年篮网开局3胜9负，然后皮尔斯右手骨折了，医生给出的建议是休战3~4周。但是，10天后，皮尔斯复出了，打了22分钟。

整个12月份，皮尔斯就戴着手套打球，人生中第一次需要长时间坐在替补席上。7次替补出场，场均25.2分钟，10.4分5.6篮板，命中率只有39.6%，不太好看。

皮尔斯对外部永远都是一句话“我的手还是那样”——他拒绝谈论自己的健康问题。

只有加内特会说，“他这么挣扎一定是因为手的伤病。不过他怎么会告诉你他怎么样，他只会努力坚持，这就是他。”

这些故事听起来不像身中11刀，一个月后火线复出那么精彩，但这种无所谓伤病、不屑于聊这些的，才像真实的皮尔斯。

回望了一会儿过去，皮尔斯收到一条信息：

“拉简-隆多被交易去了达拉斯小牛”

是嘛，我就说现在很难看到球员会在一支球队待超过15年了。

隆多是最后一个旧凯尔特人了吧，时代彻底翻篇了。

5.

2015年 · 春天

保罗·皮尔斯在拆去自己身上的凯尔特人牌坊之后，他和NBA的牵连和渊源，就剩下了两处：隔壁国家那个嘴巴特别大整体胡说的猛龙经理，家乡的洛杉矶阳光。

但在回洛杉矶的家乡前，他要先把第一段情缘斩落干净。

故事是这样的，去年季后赛首轮对阵，布鲁克林篮网vs多伦多猛龙。

皮尔斯同情猛龙这样的球队，北境之外，六年来的首次季后赛，放眼望去满是白色的T恤和毛巾。发展到这里，不过是热情、献殷勤的桥段。但猛龙经理乌杰里对着现场麦克风怒吼了一句：“干死布鲁克林！(Fxxk BROOKLYN）”

现场爆炸了，热情、献殷勤变成了充血、不理智，现场一泡污。

这些年皮尔斯看过太多的小把戏了，他不喜欢这一套。系列赛第一场，皮尔斯在末节连得9分，帮助篮网客场94-87，开门红——狠狠的打了乌杰里的脸。

系列赛第七场，皮尔斯最后时刻封盖洛瑞，晋级。——乌杰里沉默了。

没想到一年后，皮尔斯去了奇才，首轮遇到的还是猛龙和乌杰里。

说脏话谁都会，被罚款就显得得不偿失了，水平low了。皮尔斯在赛前不屑的说，他们缺“那个”……我不认为他们有足以引起我担忧的“那个”……

乌杰里气的干瞪眼，狠狠的回应道，“我才不TM在乎呢。”

结局是，第一场比赛，皮尔斯关键三分，奇才追进加时赛屠杀猛龙。皮尔斯在赛后咧嘴说道，“去年我还在布鲁克林的时候，乌杰里就是这样的家伙。想在心理战上想跟我比？他还嫩着呢。”

结局是，第三场比赛后，皮尔斯第四节用一个三分球锁定胜局，他不想再回到吵闹的加拿大多伦多，不想再听到乌杰里在麦克风里呜哩哇啦。

奇才赢了第四局，4-0，干净利落的结束了。依旧有记者在追问皮尔斯，他在系列赛前说的“那个”是什么？

皮尔斯笑着说，“就那么一回事，我就想让你们自己去想这个事情，让你们在整个系列赛剩余的比赛中都想着这个词。”

恩怨结束了。

6.

2015年 · 夏天

尽管媒体都在说着，“上帝少给了皮尔斯0.1秒”——但终究这是确认的事实，皮尔斯和奇才倒在了东部常规赛第一的老鹰爪下。

皮尔斯尽力了。Game3他后撤步绝杀，拿下了关键的一场。

你很少见到皮尔斯如此这般激动，他心里明白，这样的机会不会太多了。

Game5他在终场前8秒命中三分帮助奇才逆转，但是被霍弗德反绝杀了。Game6，皮尔斯再次匪夷所思的飘逸三分，结果大家都知道了，球进了，但是超时了。

Verizon中心球馆的空气了充满着不舍，不舍于告别这个季后赛，不舍于告别这位老将——是时候，说再见了。

皮尔斯就像个一直严肃的老爸，看到儿子要去远方突然老泪纵横了一样，他说道，“坦白讲，我头脑里想的是，如果我还有能量的话，也不多了。这段贯穿常规赛和季后赛的旅程非常感人。它们带走的一些东西不止是身体上的，更多的是思想上的，精神上的。”

皮尔斯回家了，一年期离开布鲁克林的时候，他犹豫过，当时他对加内特说，“如果你留在布鲁克林，我陪你。”

但是决定权不在皮尔斯手里，球队没有给他续约合同。

2015年2月份的时候，身边没了皮尔斯，略感孤单的加内特放弃了交易否决权，他也回到了明尼苏达，回到了家乡，加内特从未卖掉过他在那里的房子。

而2015年7月份，皮尔斯也落叶归根了。“华盛顿的这一年，真的挺开心，挺美好的，即使只有短短的一个赛季，我和很多奇才的球员还是朋友。”

你好里弗斯，你好洛杉矶。

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，都需要去渐渐适应。

“2016年的夏天，你会退役吗？”，有记者问道。

皮尔斯说，也许吧。

我还会做个告别巡演的，在洛杉矶的某个小公园里。